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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艾萨医生太多的地方像易淮礼了,让她忍不住被吸引,靠近他。

    易淮礼很久没见到夏夏了。毕竟他不愿意让自己更多地去靠近夏夏,很少主动联系,而所谓的“偶遇”概率太低。马上便是夏夏的生日了,他不知道自己该主动祝她生日快乐,还是像往年一样,明明记住了这个日子,却要把这一天当作普通的日子过。

    最近他倒是经常见到王君曲,毕竟他的一位病人是他项目的包工头。

    两人偶尔有些交流,不过也仅限于包工头。

    “他什么时候醒?”王君曲蹙眉问。似乎很迫切地想让包工头醒。

    易淮礼说:“这事说不准,毕竟伤了大脑,已经多次并发症了,再等等看。”

    王君曲显得心事重重。

    易淮礼知道有些事他不必问,但到底是夏夏的男朋友,他多事地关心问道:“怎么?需要找他了解点事情?”

    “摄像头的录像带被偷了。”

    那么这件事就有蹊跷了。易淮礼知道王君曲也是这么想的。果然,王君曲忧心忡忡地说道:“我总觉得这件事有问题,我调查了现场所有的摄像头,竟然全部被偷。这么欲盖弥彰……”

    “真有本事,全部偷走?看来跟你们这个工程关系匪浅。”易淮礼淡淡地插了一句。

    王君曲一怔:“我们想到一块去了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撇嘴冷笑,继续看手中的病历,淡淡地说道:“这是最基本的逻辑。你还是别把希望放在包工头身上,先去调查一下你的工程吧,估计有问题。”易淮礼合上病历,朝王君曲微微一笑,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王君曲皱了皱眉,心下慌了慌,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。

    易淮礼回到诊室,便见黄香美在里面等候多时。易淮礼忍不住皱眉:“你又来?”

    黄香美微笑道:“虽然我还想不到你要的人生目标,不过我们可以先培养感情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兴趣,请回。”易淮礼冷淡地拒绝。

    “啧啧,易医生果然是对前妻忠贞不二呀,这么拒女人千里之外,夏夏小姐知道吗?”黄香美很为自己的发现得意。易淮礼的心忍不住皱了起来,身边的人扎堆发现这件事情了。屋漏偏逢连夜雨,船迟又遇打头风!

    黄香美认真观察到易淮礼神情,笑了起来:“易医生,哦,不对,艾萨医生想不想让夏夏小姐知道你是她前夫?”

    “这个消息你怎么知道的?”易淮礼直击主题。如果还是所谓的舅舅走漏风声,他就有必要拜访了,是否太了解他的情况了?过分关心得不正常了吧?

    黄香美耸肩:“不是我老板说的,是你长得太好看了,在网上红了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皱眉,不是很懂黄香美的意思。他没有网瘾,甚至很少接触网络。一是自己没时间,二是没兴趣。黄香美见易淮礼懵懂的样子,掏出手机,打开微博点出今日热门。

    热门标题:“好标致的医生!”

    配图是一张随手偷拍,没有任何技术与修图,但那张高冷俊美的脸显得那般突兀,让人一下子吸睛。下面的留言都是热捧他,有的甚至还叫他“老公”了。

    易淮礼忍不住皱眉:“这又能代表什么?”虽然易淮礼很不高兴,但这似乎没给出他想要的答案?

    黄香美夺过手机,重新刷新了一下热门评论,终于找到了一条至关重要的评论,然后洋洋得意地递给易淮礼:“这能说明了一切吧?‘凤求黄’的评论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仔细一瞧,脸都绿了。

    ——@凤求黄:“这个人不是@非礼不可的恰同学少年吗?正脸好俊呀,金童玉女,天生一对!”

    这是热门点评,易淮礼甚至不敢去点夏夏的微博。

    “说不定你已经被人肉搜索。你知道我们的网友多么强大吗?我去看了夏夏的微博,很多观光客噢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一下子慌了起来,对黄香美说:“赶紧让这个人把微博删了。立即马上。”

    “你让人删人就删呀?”

    “那让他等律师函吧。”易淮礼立即严肃地要给律师所打电话。

    黄香美哭笑不得:“人家也不容易,我帮你就是了。”黄香美早就知道事态的严重性,其实在易淮礼没来之前已经联系过博主,博主表示会删微博,就等黄香美一句话。黄香美当即私信过去,不出一分钟这条微博已经删掉了。

    “网络传播很快,博主删了不一定你那张照片就没有了。而且夏夏微博里的那些留言可删不掉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狠狠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“不过值得庆幸,现在你还没被人肉搜索出来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冷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怎么谢我?”

    “要多少钱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黄香美觉得易淮礼是那种她分分钟想掐死的对象。她不断暗示自己,他是金龟他是金龟,一定要保持微笑!她努力扯个微笑:“请我吃顿饭怎么样?”

    易淮礼又是一副冷漠脸。

    黄香美抖抖嘴唇:“那我就告诉夏夏你是易淮礼了。”

    都拿这事威胁他?偏偏他极吃这一套。易淮礼说:“等我下班。”

    黄香美禁不住微笑。能让冰山就范,是一件让人极其得意的事情。晚上两人一起吃了饭,因都在国外留过学,加之两人价值观相近,黄香美觉得,易淮礼非常适合自己。至于易淮礼的人生目标,黄香美还真是一点头绪没有。

    易淮礼回家后按照惯例看了下邮件,毫无意外有唐思莉。对唐思莉,易淮礼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,锲而不舍地精神让他望而生畏。如果真要找个女人结婚,易淮礼觉得黄香美倒是合适,她对他没感情,两人之间有绝对的空间,不会为了对方而牵绊。这便是他从失败的婚姻里领悟到的婚姻观。

    即便现在他大彻大悟,可真要和黄香美结婚,易淮礼还是有些犹豫。他很清楚,他的犹豫来自夏夏。

    易淮礼终究是忍不住点开了夏夏的微博。他很害怕网友的留言能留下蛛丝马迹,若夏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,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,他不敢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。

    网友的评论大部分在问她那位“恰同学少年”是谁,然后各种世间竟有如此美男子的夸赞。这些评论激不起易淮礼内心的任何波动,当他耗费了整整三个小时把评论一一看完,他才放下心去洗澡了。

    这件事或许就到此为止了吧。

    易淮礼洗澡出来,正好有来电电话。易淮礼一看,是许久未与他联系的夏夏。易淮礼的心忍不住咯噔一声,有些紧张地接起夏夏的电话。

    “艾萨医生。我是夏夏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请讲。”

    “你最近忙吗?”

    “嗯,挺忙。”易淮礼冷淡地回答,思忖了片刻又立即改口,“不过你有什么事情吗?”

    夏夏微笑道:“这个月27日是我生日,想请你过来聚聚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没想到夏夏会邀请他。若他要兑现对王君曲的承诺,他该拒绝的,可他想想,明年的今天或许他已回到美国了,或许这是他能给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,这些年他不是一直记得这个日子吗?即便没有了祝她生日快乐的权利。

    “好呀,需要什么生日礼物?”虽然易淮礼知道,夏夏每年想要的礼物都是他的热吻。可这仅限于易淮礼。

    此刻,在夏夏眼里,他不是易淮礼,而是艾萨医生,仅仅是她主治医生。

    夏夏客气道:“你来就好了,不需要礼物啦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回道:“那好,到时候联系。”

    “27号你直接来复兴路37号,到时候我们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“你在那儿做什么?”易淮礼没记错的话,那是个工业区?

    “我在曲子工作室上班呢,你也知道,我就只会打打杂,不过忙碌的生活挺好的,不会想东想西。”夏夏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。

    易淮礼忍不住微笑,这就是好的开端。此时的易淮礼却又想知道,是谁让夏夏死灰复燃呢?王君曲吗?或许吧。

    “很好。坚持下去,如果找到更有趣的事情,记得与我分享。”易淮礼很“官腔”地回答。

    “好,那不打扰医生了,晚安。”

    “晚安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挂了电话,看着电脑屏幕上的“非礼不可”发愣。或许这个名字可以改了,而他也能功成身退了吧?

    可为何此刻他的心情这么低落,甚至有点不情愿放手了?从重遇夏夏开始,他好像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。

    黄香美每天找易淮礼约会,易淮礼没办法拒绝,但他一直很冷漠。易淮礼并不知道,有些女人就喜欢冷漠的男人,只需一个眼神,偶尔的搭腔便可让她神魂颠倒。易淮礼低估了自己的魅力,黄香美也高估了自己的定力。

    从先前的忍耐到有些欣喜易淮礼的搭腔,不过十天。

    26日,易淮礼说要去商场逛逛,“牛皮糖”黄香美自然愿意跟随。易淮礼想送夏夏生日礼物,才发现这还是第一回送她生日礼物,以前她索吻,他便给,没有过多的浪漫。

    易淮礼来到女装层,没进去过,都是在外面看看展示的衣服。想来想去,还是选择送夏夏衣服合适,每次买新衣服,她都笑颜如花。虽都是国际品牌,易淮礼知道只有安迪服饰的衣服才能让夏夏笑得开心些。

    “我要去趟A市。”真是疯狂,易淮礼觉得自己发疯了,竟然为了一件礼物,特意跑一趟A市。

    黄香美一怔:“去哪儿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不需要你管。”易淮礼想出商厦径直打车去A市。“牛皮糖”黄香美锲而不舍地问:“去做什么?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?”

    易淮礼这才发现,黄香美的身形与夏夏有些相似,可以当模特。易淮礼说:“你陪我去一趟A市可以吗?”

    黄香美自然乐意。

    坐车行驶了近两个小时,当黄香美站在安迪服饰的大门口那刻,忍不住抽抽嘴角。就为了买衣服?还是女装?拥有相同价值观的黄香美觉得易淮礼这种行为非常罕见。

    易淮礼一进门,便有售货员上前做导购。今晚是小冬当班,晚上客人少,所以店里只有她一个导购和一位收银员。小冬见进来的一男一女以为是情侣,因安迪服饰只卖女装,直接走到黄香美面前:“需要什么帮忙吗?”

    黄香美还没说话,易淮礼便先一步说道:“她这身形的适合穿什么衣服?”

    黄香美一怔,以为易淮礼要给自己买衣服,内心震撼之余有些欣喜,不是那种像以前那样得到小便宜的高兴,而是猜测易淮礼是不是有点喜欢自己了?

    “这位美女的身材这么好,只有衣服适合她,穿什么都好看。”说罢,小冬便从衣架挑出一套递给黄香美,“这是我们店里最新款,限量三件,这是最后一套了。”

    黄香美本要欣喜接过去试试,易淮礼脑子忽然想到夏夏经常关顾这家店,说不定认识,知道夏夏的喜好。易淮礼便问:“你知道夏夏吗?”

    黄香美与小冬都愣了愣。黄香美是何等聪慧之人,立即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,易淮礼带她来,只不过把她当模特,真正想送给的是夏夏,他的前妻!

    小冬见黄香美的脸变臭了,心想这一定是三角关系吧?她可不想得罪任何人。她尴尬地说道:“夏小姐是我们店里的老顾客。”

    “她平时喜好什么款的类型,你就拿一套吧。”

    小冬察言观色,易淮礼面无表情瞧不出端倪,黄香美那欠她一百万的脸便知心情已然糟透。小冬欲哭无泪,怎么每次扯到夏夏她就这么倒霉,她上辈子一定欠夏夏的。

    小冬挑了件夏夏最喜欢的亮色系列,枚红色的阔腿裤以及同色系长款大衣。这种色调的衣服一般人很难驾驭,黄香美的脸属于少女的娇美,不如夏夏有骨子里透着欧美风的熟女气质。

    黄香美自是明白自己的类型,这种衣服她平时看也不看的,更何况试穿?

    “我就不试穿了,她合适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不懂女人的眼光,也不曾关心,问起小冬:“你在这里干了多久?”

    “四年了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轻笑:“那你应该很熟悉夏夏吧?”

    何止……小冬一想起上次夏夏的“羞辱”又想哭了,真是委屈死她了。

    易淮礼瞧出端倪,忍不住护短:“她以前不是这样的,因为一些变故才这样的,希望你能别怪她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的和蔼可亲让小冬有些触动,虽然别的顾客没有夏夏那般盛气凌人,但态度从没有这么好过,他竟会帮夏夏主动道歉,小冬忍不住问:“您是夏小姐的?”

    “前夫。”易淮礼从来不隐瞒自己离过婚,甚至有宣传的意思,可前妻是谁,他向来只字不提,如今这般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,连他自己都惊讶,为什么?大概是内心深处的自己已经不想守承诺了吧。

    易淮礼买完衣服,黄香美跟在后面不说话。

    易淮礼招手打车之际,黄香美在旁幽幽说道:“你还爱你前妻是吗?”

    易淮礼冷漠回应:“我是艾萨医生。”

    “你刚才对那位售货员表明身份,其实就是想让那位售货员以后在夏夏面前提起你。夏夏肯定会问你买了什么衣服,然而这件衣服又是艾萨医生送的?你不用自己表明,夏夏便知道艾萨医生就是易淮礼,就是她的前夫!”

    对于黄香美的聪明,易淮礼从来没怀疑过,他挑眉看她:“继续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,她现在在B市,什么时候来这家店买衣服实在是说不准。而作为主治医生的艾萨,可以很有建设性地提议她买或者不买。加速或延缓真相出来,全凭艾萨医生的心情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说,她知道我是她前夫,她会怎么做?”虽然早就知道了答案,还是想听一听不同的答案。

    “以夏小姐对你的喜爱,她不会面对你的,会逃,加速地逃,让你追也追不到。当然,也不排除夏小姐现在喜欢王君曲多一点,如果是这样,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和你大方地说好久不见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朝黄香美竖起大拇指,无奈地笑着:“单凭她的故事,你能把她吃得这么透,这般七窍玲珑心,何必要依附男人?”

    “有捷径为何不走?”黄香美反问。

    易淮礼无言以对,不过他也终于找到了两人不同的价值观。易淮礼说:“我欣赏你,但我不会喜欢你。”

    黄香美皱眉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因为我这里没你小。”易淮礼指了指心脏的位置,“你装不下任何人,而我却不大不小刚好能卡住一个人。她出不去,别人也进不来。”

    黄香美以为自己会嘲笑他愚蠢,可听到这话,竟出奇地难过。

    “心脏是有弹性的,再小也能撑出一个人的位置。”黄香美指指自己的胸口,再指指易淮礼的心脏,“再刚刚好,逼自己一把,也能把卡住的那个人摘下来!就看你肯不肯了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笑而不语。

    因为A市堵车,司机绕了路,路过易淮礼和夏夏曾经的婚房所在的小区。易淮礼静静地看着曾经两人的家,眼波流转,忍不住开口:“司机,停车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谢过黄香美,让黄香美自己先回家。黄香美不肯,死缠烂打地跟着易淮礼。

    易淮礼有些不高兴,可毕竟是他让她来A市的,这么甩人又未免太过分,便当她不存在随便她,自己径直去了婚房。婚房的钥匙早已成了易淮礼的挂扣,当他把门打开的刹那,一股阳光的味道扑鼻而来,好似有人一直在这里居住。

    黄香美不知这是哪儿,好奇地问道:“这是你以前的家?”

    易淮礼没回答,打开灯,脱鞋进入。房子很干净,就如他三年前来过那般,一直有人打扫。易淮礼的内心万分的沮丧,手却控制不住地开始留恋这里的所有。家具是他和夏夏一起挑的,不是最好的,却是两人用心选的。黄香美看出易淮礼表情中的纠结,郁闷地一句话也不说,就傻站在他身后看他。

    易淮礼进了卧室,被套还是当年的……他忍不住苦笑。他有些不明白夏夏了,这般保持原状,有什么意义?他拿出床头柜里的“恰同学少年”,忍不住翻看起来。黄香美伸出脖子扫了一眼,淡漠地说:“你的同学录?看不出来呀,你不是冰山,最在乎的人夏夏,这个表白很老套,不过很撩人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没理会黄香美,随手翻了翻。第二页是夏夏写给他的同学录,最在乎的人写着他的名字。黄香美忍不住撇撇嘴,年轻时候的恋爱模式很幼稚。可是易淮礼翻了一页又一页,全是夏夏写给易淮礼的同学录,黄香美脸上的不屑变成了惊讶,最后的留言都标注着时间,几乎每隔21天夏夏都会写一张同学录。翻到中间,竟又有易淮礼写给夏夏的?易淮礼似乎也看着这一页发愣,眉心隆起,眼底不经意流露出悲伤。

    “你写的?”黄香美问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易淮礼淡淡地应了一下,似乎被黄香美拉回了魂魄,又开始翻了。黄香美注意到背后留言时间是三年前还插入了英文美国住址。

    黄香美挑眉:“你三年前回来过?”易淮礼不说话,继续翻同学录。后面依旧是夏夏写给他的同学录,依旧每隔21天……整整历时六年之久。

    易淮礼合上同学录,面无表情地放回原处。黄香美忍不住说:“这应该是夏夏写给你的情书吧?每隔21天的表白?不过为什么是21天?”

    “因为人的改变只需要21天。21天后可以完全改变成另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黄香美这才明白夏夏为什么选择21天。黄香美是个很冷情的女人,活这么大,从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也没想过爱谁。可看着夏夏这样,她忍不住好奇眼前这个她颇为欣赏的男人。能让一个女人这般爱着,他定是有着致命的魅力。

    “要喝水吗?”易淮礼似乎不介意黄香美这般注视,很平淡地问道。

    黄香美摇头:“你来这里就想喝杯水?”

    “不。”易淮礼淡淡地笑了笑,眼神却出卖了他,此刻的他很落寞。他说:“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可能。虽然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小幸运。”

    黄香美不懂易淮礼说什么,可他的落寞愈加明显了,她看出此刻的他,心情十分低落,定是与夏夏有关。

    “敬往事一杯酒,从此无关风与月。如何?”黄香美开始安慰道。易淮礼漠然拒绝:“走吧。”完全不搭腔……黄香美甚是尴尬。

    回到B市,易淮礼礼貌地送黄香美回家。黄香美却拒绝了,直接半路下车。易淮礼觉得黄香美有个性,也没再坚持,让出租车司机开到自己公寓楼下。他刚下车,偏巧遇见从公寓出来的夏夏。她正在低头打电话,嘴角含笑,偶尔也会笑出声。她的神情与先前大不一样了,接触更多的人,对她是最好的治疗。

    易淮礼没叫她,用袖子盖住了手上的红绳子。

    两人就那样擦肩而过,回头看对方的是易淮礼,他终究没忍住。易淮礼看着夏夏迈着自信的步伐,背影体态轻盈,或是讲到激动处,她使性子地跺跺脚。

    相对于自己,他觉得自己糟糕透了。一切正在往好方向的发展,他真的要打破这样的现状吗?

    第二天,易淮礼特意调了班,休息一天。他是个不会花时间打扮自己的男人,只要觉得干净就好。可今天他特意到美发沙龙店做了头发,也穿了新衣服。女为悦己者容,男人又何尝不是?虽然易淮礼觉得自己在多此一举,在夏夏那个“睁眼瞎”眼中,他和任何人是没有区别。

    易淮礼对着镜子苦笑。自己真是智障了!

    原以为复兴路那儿是王君曲的工作室,易淮礼一过去才发现竟是建筑工地。工地上弥漫着水泥粉,视野都迷离了,易淮礼不过稍站片刻,黑色风衣上便沾染了水泥粉。稍有洁癖的易淮礼忍不住皱眉,他都不愿在这里多待,更何况那么娇气的夏夏?

    经人指点,易淮礼来到王君曲这个项目的临时工作点。他刚推门进来,就见夏夏正满脸笑容地给人端水,然后复印文件,跑来跑去。好不容易坐在椅子上,又在认真地打字,片刻都没停歇。

    易淮礼用戴了红绳子的手扣了扣门,成功引起了室内所有人的注意。

    夏夏瞧见易淮礼手上的绳子,展颜微笑,朝他走过去:“艾萨医生,我不是让你六点半来吗?怎么提早这么久?”

    “过来看看你的状况。”易淮礼注意到所有的人都挂着工作牌,唯独夏夏没有。

    “如何?”夏夏似乎等好消息。

    易淮礼朝夏夏竖起大拇指。夏夏欣喜地朝易淮礼眨眨眼:“我也感觉特别好。我还有工作,不能陪你呢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,我自己转转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。”

    夏夏便又回到位置上敲键盘了。易淮礼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,便想去洗手间整理一下自己身上沾上的水泥粉。在洗手间,恰巧遇见在洗手的王君曲。易淮礼朝他礼貌微笑,捋起袖子洗手。

    王君曲瞄了一眼易淮礼手上的红绳子。王君曲以为除了夏爸爸,自己是唯一有这样红绳子的人。王君曲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,只是盯着易淮礼的红绳子看。易淮礼似也察觉到王君曲的目光,顺着他的目光瞧了瞧自己手上的红绳子,随意地解释道:“为了治疗方便,只是容易识别我这个人而已,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王君曲冷冷地反问,“夏夏这些年过生日都是我陪她过的。昨天她告诉我,想叫上你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似乎懂了王君曲的意思:“你是想说夏夏很在意艾萨医生?”

    “我也想知道。”王君曲冷漠地看他。

    “你可以用我的身份去问她,不过答案不要告诉我。”易淮礼理解王君曲对他的态度,他是太想保护夏夏了。

    “你的身份?”王君曲不解。

    “她现在的认知全凭这条红绳子,我们换一下,她就会把你当做我,把我当做你。你应该很了解夏夏,她是一个藏不住感情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似乎是个好主意。全世界都是陌生人,夏夏一定察觉不出。”王君曲的脸上显出怜悯。

    易淮礼说:“你很细心,给员工工作牌,让夏夏辨识。我们红绳子一换,就可以偷梁换柱了。”

    王君曲淡淡一笑:“为什么要换?你问不可以吗?”

    “我不想知道,我怕到时候我守不住我们的‘革命友谊’。但是我知道你很想知道,不是吗?”易淮礼认真回答,王君曲当即皱了皱眉头。对于易淮礼的诚实,王君曲很不高兴。

    迫切想知道夏夏对艾萨医生的态度,王君曲决定采用易淮礼的建议。

    “衣服也换一下!”王君曲的心思可谓是谨慎。

    “要不要裤子也换一换?”易淮礼又给个很好的建议。

    “都是黑裤子,不用了。”王君曲尴尬地别过头。

    易淮礼撇嘴一笑,表情很随意。他这么帮王君曲,其实也是有私心,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知道,自己不会受影响。但对于王君曲,一旦结果不佳,可谓是惨不忍睹。那时候,他是不是可以以艾萨医生的身份理直气壮地靠近夏夏?欺瞒一辈子,又何尝不可?

    他不愿做第三者,但他想趁虚而入。

    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有心机?易淮礼还不知自己有这种潜质。

    两人整装待发,双双出了洗手间。正巧在回工作室的路上,遇见与工人交谈的夏夏。王君曲朝易淮礼露出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,易淮礼报以微笑,明白了他的意思。他们很有默契地捋了捋袖子,露出特制的红绳子。

    两人走到夏夏面前,有些小紧张的王君曲拍了拍夏夏的肩膀,用戴着红绳子的手握拳放在嘴边:“你过来,有话问你。”

    以十字架为配饰的红绳子在夏夏眼前明晃晃地摆着,夏夏自然以为是艾萨医生。

    夏夏不明就里地点头,临走前还对工人嘱咐:“这些木材务必在天黑之前搬走!得空出位置放钢筋呢。”

    工人点头,招呼其他工人一起搬木头。

    易淮礼本是站在不远处看他们聊天,可是位置没站好,挡了别人的道,便想着回工作室得了,免得自己忍不住想去偷听。回工作室的路上,偏巧遇见工作室的人,手里拿着文件,见到易淮礼便问:“有没有见到王总?”

    易淮礼看着他手里的文件:“要交给他?”

    “是啊,急死了,忘记让他签字呢!那头快下班了,再不签又要拖了,我还得赶方案呢。”

    “给我吧,我帮你跑腿。”易淮礼上前主动道。

    “那真是不好意思了。签完记得马上给我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易淮礼接过文件,耸了耸肩。

    还是想打扰一下他们的谈话,急切想知道结果。易淮礼见两人站在高过顶的木堆旁边很平静地交谈。易淮礼心中有万分疑惑,迟疑片刻便朝他们走去,他靠近他们,微笑着问道:“你们在聊什么?”

    夏夏撇头朝他看过来。易淮礼直接扬了扬手上是龟壳饰品的红绳子。夏夏怔了怔,眉毛蹙起,似有心事。

    易淮礼还想多说一句话,不远处有人朝他们喊:“头上,小心!”

    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,只见一根根木头七零八落地下坠。也就是刹那间,夏夏毫不犹豫地朝王君曲奔去,推开他。另一边被晾在一旁的易淮礼则是去推了夏夏。结果易淮礼被层层叠叠的木头压在下面,他吃痛地呻吟,额角冒着汗。身为医生的他,当即便知道自己伤到了哪里。

    他的肋骨裂了。

    夏夏惊慌失措地跑过来,搬开木头,眼泪蓄在眼眶,哽咽地说:“曲子,你伤到哪里了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嘶。”易淮礼被疼痛打断了。

    王君曲面如土色地加入搬木头的阵营,紧跟着一波又一波人赶来帮忙。人们很慌张,很焦灼,易淮礼的目光只注视着从始至终表情凝固的王君曲。易淮礼知道,此时此刻的王君曲伤得比他重得多。

    在千钧一发之际,夏夏选择扮演艾萨医生的王君曲,忽略了做王君曲的易淮礼。如此简单明了地明白了夏夏对于王君曲和艾萨医生,她更在乎艾萨医生。

    陪伴她多年的王君曲竟不如相处数月的艾萨医生,任谁是王君曲,都可能已经心如死灰了。

    当易淮礼身上的木头终于清理完毕,夏夏也便哭了出来:“曲子,你再熬一熬,救护车马上就要来了。艾萨医生,你过来看一看。”夏夏拉扯着王君曲到易淮礼的身边。

    王君曲抿着唇,心事重重地看着易淮礼。

    “夏夏呀,你别为我哭了,我一点也不……嘶,疼!”王君曲按了一下易淮礼的肚子,易淮礼要说给王君曲听的话硬生生被疼了回去。

    王君曲也知道易淮礼的意思。为他哭自是让他有些安慰,只是刚才的那一刀直插心脏,自己早已血流成河了。

    易淮礼低声地对王君曲说着应急救护措施,王君曲心不甘情不愿地一一完成。很快,救护车来了,担架把易淮礼抬了进去,夏夏便随着上了救护车。王君曲虽各种难受,也尾随进了救护车。

    如易淮礼所知,他确实肋骨裂了,得休息一个月左右。

    夏夏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,一副要哭的样子。易淮礼本想安慰,王君曲忽然冷淡地在夏夏背后说道:“夏夏,当时我们三人同时看到木头掉下来,你为什么救我,而不去救你从小的青梅竹马?”

    夏夏背对王君曲,王君曲并不知道夏夏的表情,而正对夏夏的易淮礼清楚地看到夏夏死死地咬住嘴唇,对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歉意,然后泪水决堤。

    易淮礼皱了皱眉,责怪王君曲:“别说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喜欢上了你的主治医生对吗?”王君曲咬牙切齿地对夏夏说。

    夏夏低着头,想强忍着不哭,终究做不到。她也非常瞧不起自己,她只能低声地说:“艾萨医生,对不起,你太像他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?易淮礼吗?”王君曲冷冷地看着易淮礼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,我知道这是病!当我意识到我开始特别留意你的微信时,我就发现不对了。我不是故意关注你的,实在是你太像他了。对不起。”夏夏捂着脸痛哭,她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了,因为艾萨医生像易淮礼,她就喜欢上了。这个理由她非常清楚,明明是自欺欺人,她却愿意饮鸩止渴。

    王君曲见到这样的夏夏,既伤心又怜悯。他抬头看向易淮礼,易淮礼的心情比王君曲还复杂,纠结地看着夏夏流泪难过。终于易淮礼问了一句:“你那么想他,他来见你,你不要跑,好吗?”

    夏夏一怔,停止了哭泣,抬头看了看易淮礼,瘪着嘴说:“不好,一定要跑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个样子不丢人,还是很漂亮。”易淮礼又是一阵心痛。

    “但我连他都不认识了,而且他也有老婆了,还是不要打扰彼此的生活吧。对吧?曲子?”夏夏朝易淮礼强颜欢笑,然后转身看向王君曲:“艾萨医生,给你带来的困扰我很抱歉,我会控制自己的,你一定要相信我!”

    王君曲静静地注视夏夏,叹了口气:“我相信你。”

    夏夏朝两人做了个“V”字手势,深吸一口气,问易淮礼想吃什么,易淮礼知道王君曲肯定有话跟他讲,便故意说了个远地方的食物,支开了夏夏。夏夏走后,易淮礼便对王君曲说:“希望你理解夏夏,毕竟我和她在一起有六年了,一时忘不了我,也是情有可原的。我只是过去,你是她的未来。别太在意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你的心里话。易淮礼。”王君曲一张冷漠脸地说。

    易淮礼抖了抖嘴唇,叹了口气:“夏夏爱一个人,总会倾尽所有,她是一个为爱而生的女人。也就是如此,一旦不确定对方对她有同等的爱,她就会很努力地想尽办法去证明对方是爱她的。很遗憾,我不是为爱而生的男人。其实我内心很自卑,都说夏夏除了美丽没有任何优点,其实不是。她会为了自己想要的,努力去争取,尽一切可能,尝试着改变状况。而不是像我这样,因为父母的原因,只想躲避,与其说想出国是为了完成妈妈的心愿,不如说是我懦弱无能的躲避。不可否认,当初选择夏夏,她的外表是原因之一,更吸引我的是她面对我这座冰山,不是若即若离试图用温暖融化我,而是横冲直撞,击碎我冰山的外壳。”

    “我打心眼里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像我爸爸妈妈一样,喜欢一个人,喜欢到可以抛弃所有,只为爱她。后来我为了夏夏,放弃交流生的名额。全系的人都笑我傻,因为我的导师很权威很厉害,他一年只招1个学生。我就这么放弃了。”

    易淮礼轻笑,似讲到暖心的事情:“那时候我任凭别人笑话我,我都不在意,因为和夏夏在一起很幸福。”

    随即易淮礼眼中夹杂着失落:“可是后来夏夏骗婚,理由是爱我。让我想起了深深相爱的父母,因为有多爱,结局就有多惨!我开始焦躁。但是,我真的很喜欢夏夏,我常怀侥幸,或许我们会和父辈们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当年我爸妈在那场车祸中去世,夏夏的妈妈也去世了,我也就彻底崩溃了。因为太爱,所以牵扯了父母,所以有了这个悲剧。我把一切的责任都归咎于太爱了,就像我爸爸娶我妈妈,我妈妈为了救我爸爸,因爱失去理智。而夏夏因为太爱我,失去了她妈妈。继续爱下去,会不会还有更惨的事情?我不敢想象,我尝试过把手稍微松一下,很疼,十指连心,手疼,心就更疼。”

    王君曲沉默地听着,没有说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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