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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了?”
“孝亲王真是老道,话说到这个份上,您还能不慌不忙的。”池鱼低笑:“几天前,沈弃淮不是在您的书房里,亲亲热热地喊您皇叔吗?”
孝亲王不笑了,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:“窗外的人是你?”
“我本是想去跟孝王爷讨楠木棺材的。”池鱼歪着脑袋道:“但这天下的事情,就是有这么巧,恰好就让我听见了不该听的事情。”
“然后呢?”孝亲王负手而立:“你打算用这个来威胁本王?”
“不是威胁。”池鱼闭眼,再睁眼的时候,眼底满是挣扎:“我只是不明白,孝王爷这样的人,怎么也会做大逆不道的事情?”
“大逆不道?”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宫殿,孝亲王放下了伪装,冷笑道:“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,怎么就大逆不道了?”
先皇驾崩之时,皇位后继无人,按理来说就该他这个皇弟继位!谁知道先皇竟然立下传位圣旨,要贵妃肚子里的遗腹子继位,这不荒唐吗?!
“人都是自私的。”孝亲王道:“先皇自私地想让他的儿子继位,我自然也想自己坐这皇位。一个奶娃娃,能把偌大的国家治理好吗?还不是我在背后出谋划策?凭什么做事的是我,坐皇位的却是他?”
池鱼震了震,上一辈人的恩怨,她自然是不太了解的,但眼前的孝亲王仿佛是积怨已久,此刻爆发出来,一向和善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:“你现在想怎么样?啊?跑出去告诉所有人我有谋逆之心吗?哈哈哈,他们不会信的,就像不会信你师父不是妖怪一样!”
提起沈故渊,池鱼脸色瞬间沉了下去。
“你是不是,就等着我师父死?”她深吸一口气:“他替你铲除了沈弃淮,你这渔翁之利,是不是收得很开心?”
“故渊是个好孩子。”孝亲王状似感叹地道:“多亏有他,不然我压根拿沈弃淮没办法。不过他要是不死,就会成为下一个沈弃淮,我不得不防啊。”
池鱼怔愣地看着他,忍不住苦笑出声:“我是真的没有想到。您会是这样的人。”
“现在你应该想到了。”孝亲王笑了笑:“但是没机会喽池鱼,今儿你可能就得死在这里了。”
“杀人灭口?”池鱼挑眉:“您就不怕我死在这里,别人追问原因?”
“要不怎么说女儿家的脑子就是没男人聪明呢?”孝亲王低笑道:“这要是沈弃淮在这里,肯定就能明白我想做什么。”
说罢,看了一眼床榻上熟睡的幼帝。
池鱼瞳孔微缩:“你还想对陛下不利?”
“不是我,是你。”孝亲王笑了笑:“这几天你也在侍药啊,下毒谋害圣上再自尽,是不是也挺可行的?”
池鱼皱眉:“你妄想!我没有谋害圣上的理由!”
“怎么没有呢?你师父死了,你觉得是沈氏皇族的错,害不了本王,当然只能报复幼帝。”孝亲王拍了拍手:“而本王,就来救驾,将你这狠心的郡主的尸首,带去皇室祠堂鞭挞,以平天下人之怒。”
殿门应掌声而开,禁军副统领带了人进来。站在孝亲王背后,低头行礼:“王爷。”
“按照先前吩咐的做吧。”孝亲王慈祥地笑道:“注意一下咱们池鱼郡主,她可会点武功。”
“是!”
池鱼护着龙榻,皱眉看着孝亲王道:“你会有报应的。”
“怎么报应?”孝亲王挑眉,张了张手臂:“如今这皇宫尽在本王掌控之中,你能把本王如何?”
“您就不怕今日所说之话,被别人听见?”
“别人?”孝亲王轻笑:“这玉清殿附近都是本王的人,若是有人在偷听,早就被本王抓出来了。池鱼丫头,玩这些虚张声势的把戏是没有用的。”
“是吗?”房梁上响起个声音:“那假如她没有虚张声势呢?”
孝亲王一惊,猛地抬头,就见沈知白施施然飞身落下,青白色的锦袍飞扬,脸上带笑:“还真有别人听见了呢。”
“你……”孝亲王这才有点慌了,一个宁池鱼他好处理,毕竟宁王死了那么久了,宁池鱼无亲无故,没有人会替她鸣冤。但沈知白就不一样了,他可是静亲王唯一的儿子,他要是死在这里,怎么跟静亲王交代?
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起来,孝亲王冷静了些,抿唇问:“知白,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
“来了很久了。”沈知白作回忆状:“大概是晌午,您去吃午膳的时候,我就在上头呆着了。”
宫殿的房梁可宽了,人在上头躺着都没问题。
孝亲王咬牙,勉强笑道:“本王同池鱼开玩笑呢。”
“您说的那些话,我可不敢当玩笑听。”沈知白摇头:“一早就觉得您有不对劲的地方,但我父王还不信,非说不能随意怀疑您。”
“你父王与我,可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了。当然不能怀疑我。”孝亲王笑道:“你是他儿子,自然也要站在我这边,是不是?”
沈知白看着他,认真地摇头:“孝皇叔,这次我帮不了您。”
脸色一变,孝亲王抿唇道:“我也不想这样,但你既然埋伏在这里故意抓我的错漏,我就不能让你去其他人面前污蔑我。”
“来人!”
沈知白扫一眼四周围上来的禁卫,苦恼地朝房梁上喊了一声:“赵统领,你们禁军胡作非为,你不管的吗?”
赵饮马从房梁上伸出个脑袋来,也很苦恼地道:“这些人是倪熊带的,我管不住啊,我能怎么办?”
孝亲王脸都绿了,抬头看向房梁上头:“怎么还有人!”
“不好意思啊王爷。”赵饮马飞身下来,摸着后脑勺道:“我这个人就喜欢爬上爬下的。”
爬哪儿不好。爬皇帝的寝宫?孝亲王胸口起伏得厉害,沉声道:“你们的行为,等同刺客!”
“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。”赵饮马耸肩:“王爷您的人实在厉害,把这周围看得死死的,咱们不躲上头,就没地儿躲了。”
孝亲王扶了扶额,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脑子不太好使了。
这该怎么办?全软禁?一个郡主一个侯爷外加一个禁军统领,三人都有武功,先不说能不能顺利抓住,就算是抓住了,动静也不会小,到时候消息传出去,纸包不住火。
可要是放了他们,那他可就完了,宁池鱼一个人说话没人信,这三个人加在一起还没人信吗?
左右为难。孝亲王僵在了原地,本就雪白的头发气得更白了些。
“孝皇叔。”池鱼开口:“您已经走到悬崖边上了,现在回头还来得及。”
回头?孝亲王冷笑:“话说到这个份上,你以为本王还有回头的可能?”
“怎么没有?”沈知白道:“您撤走这宫殿里的人,别再加害陛下,那我们三个就算出去说您要谋逆,也没有证据。”
现在撤走?孝亲王眼珠子一转,冷笑道:“等了这么多年了,再等下去就当真没机会了,与其现在放弃,那我不如拼死搏这最后一把!”
“执迷不悟。”池鱼摇头。
“把他们抓起来。”孝亲王冷笑一声,挥手就往后退。
后头的倪副统领带人就围了上来,池鱼三人立马反抗,与上前的禁军缠斗,踢翻宫灯,大喊一声:“孝亲王谋逆弑君啦——”
瞳孔微缩。孝亲王狠狠心,咬牙道:“不留活口!”
“是!”禁军集体刀剑出鞘,白晃晃的刀刃,触身就是一道血口子。三个手无寸铁的人瞬间就落了下风。
“怎么办?”池鱼咬牙护在龙榻前头:“外头的人还有多久到?”
“酉时两刻,还差一会儿。”沈知白抿唇:“我们保命不难吧?”
“保命是不难,可是……”赵饮马看了一眼身后躺着的幼帝:“有陛下在,咱们难免有顾忌。”
有顾忌就不能放开手脚,总要吃点亏。
池鱼捏了捏拳头:“拼死一战吧。”
旁边两人点头,一个抄起宫灯,一个扯了床帐上的挂钩,迎上禁军锋利的刀刃。
池鱼左右看了看,看见了床帐上垂着的红丝绦。
大红的绳子,像极了沈故渊袖子里飞出来的红线,有那么一瞬间,池鱼鼻子酸了酸。
然而现在压根不是想这些的时候。咬咬牙,她搬起龙榻边的脚凳,一个横扫,拍倒一片禁军。
按照约定,玉清宫这边一有兵力调动,静亲王和忠亲王就会带人等在西门,准备支援。池鱼刚刚大喊那一声,金公公就应该去报信,援兵过来,直接能把孝亲王抓个现行。
然而,扛了一刻钟,三人身上都负了伤了,援兵也还没来。
“出事了?”沈知白小声问。
赵饮马神色凝重地摇头,挡开面前一个禁卫的刀,低声道:“咱们得自己想办法冲出去。”
“三个兔崽子就想翻天?”孝亲王站在门外,冷笑道:“本王玩你们这套的时候,你们还在喝奶!”
“呜呜!”金公公被捂住嘴捆了起来,着急地朝殿里叫唤。
池鱼扫见了他。心里一沉:“完了。”
“我背陛下,你们两个掩护一下我。”赵饮马咬牙将幼帝扛起来:“冲出去!”
“陛下会受伤的!”池鱼咬牙:“你当心些!”
反手将幼帝抱在怀里,赵饮马眼神锐利地盯着前头的禁军,片刻之后,方向一转,往旁边守卫薄弱的地方猛冲过去!
“拦住他!”孝亲王低喝!
无数刀刃落下来,饶是穿着铠甲,赵饮马也疼得白了脸,死命护着君主想突围,却被更多的人围了回来。
“哎呀,虚惊一场。”看着那狼狈的三个人,孝亲王拍了拍手:“放弃吧,你们跑不掉了。”
“何以见得?”赵饮马呸了一口血沫,不服气地看着他道:“咱们可都还活着呢。”
“也离死不远了。”孝亲王哼笑:“今日这玉清殿,没有人能活着离开!”
沈知白咬牙,池鱼也捏了捏拳头。他们还不想放弃,还想再冲一次。然而看看这周围的禁军数量,的确是让人心底都透出绝望来。
就到此为止了?池鱼苦笑,闭上了眼。
“没有人能活着离开,那妖呢?”
一阵风吹过来,带着冬日梅花的清冽之气,让人心神一荡。
池鱼猛地抬头,眼里迸发出惊人的光,直直地朝那说话的人射过去!
“师父!”
孝亲王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,还没回头,就瞧见一缕白发随风飞到了他脸侧。
“皇叔,别来无恙啊。”沈故渊伸手,轻轻搭上孝亲王的肩,红色的袖袍盖在他的肩膀上,将他那一身暗紫色四爪龙袍衬得灰暗极了。
“这么大的场面,怎么不叫上我来看热闹?”
一股子凉意从心底升上来,孝亲王疯了似的挥开他的手,后退两步抬眼看向他。
俊朗无双的一张脸,完全没有被焚烧过的痕迹,还是那般摄人心魄。一双眼半阖着看着他,仿佛在俯视什么蝼蚁。最为熟悉的就是他嘴角边那抹嘲讽的笑意,看得人心里发毛。
“你……”孝亲王咽了口唾沫,震惊地道:“你怎么还活着?!”
“意外吗?”沈故渊转身,慢悠悠地走到池鱼面前,将她拉了起来,看着池鱼,却是对孝亲王道:“在您的计划里,我早该死在一群百姓手里了,碍不着您半分。”
池鱼呆呆地看着他,像无数次在梦里看见那样,忍不住伸手去碰他的脸颊。
没有消失,这次没有消失!她的师父。终于回来了!
激动得眼泪瞬间冒了上来,池鱼欣喜地抓着他的袖子:“太好了,太好了!”
“三……”旁边两个人看傻了眼。
“别磨叽了。”沈故渊的温柔没持续一会儿,眉毛就竖了起来:“大敌当前,现在是叙旧的时候吗?”
“不是!”池鱼抹了把脸,兴高采烈地冲着孝亲王道:“我师父回来啦,你完蛋啦!”
这模样,活像是小孩打架终于等来了帮自己的大人,看得孝亲王气不打一处来:“他来了又如何?就算大难不死,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!”
“一个人?”沈故渊挑眉,抬了抬袖子:“你不是说我是妖吗?那我可不能一个人来对付你。”
话落音,一串儿红线从袖子里飞出,越过层层禁军,在宫道上空“啪”地一声像烟花一样炸开。
红线落处,整齐的禁军迈着步子举着长戟往这边围了过来。
“你——”孝亲王皱眉:“这是什么妖术?!”
“都说是妖术了,那我说了你也不懂。”嫌弃地看他一眼。沈故渊朝那头喊了一声:“再慢点,人都死完了!”
静亲王和忠亲王连忙加快了步子,一众禁军将玉清殿的反贼全部包围,长戟相对,一声怒喝。
整个皇宫都是一震,孝亲王愣愣地看着,犹自不甘心地道:“皇弟,你们终于来了,这些人绑架圣上,妄图谋反……”
“皇兄。”静亲王眼神沉痛地看着他:“事到如今,您还说这些,有什么意思吗?”
孝亲王一顿,扫一眼四周,眼里满是不甘和后悔。
宫里发生叛乱,各路王爷都进宫勤王,然而这场叛乱并未持续多久。天亮的时候,一切就归于了平静。
“你是怎么活下来的?”赵饮马瞪大了眼走在宫道上,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沈故渊道:“我是亲眼看着你被烧死的!”
“障眼法。”沈故渊不耐烦地道:“你见没见过世面?”
原来是障眼法啊!赵饮马恍然大悟地点头,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道:“我的确是没怎么见过世面,嘿嘿。”
翻了个白眼,沈故渊一点也不心虚,继续骗道:“我假死就是为了诱骗孝亲王露出原本的面目,现在大功告成了,你能不能跟着各路王爷去盘查一下孝亲王,别跟着我?”
“盘查他有什么意思?”赵饮马撇嘴:“我更想看你再变变戏法。”
沈故渊眯眼,加快步子跨进前头的宫殿,一把将赵饮马给关在了外头。
“哎哎!”赵饮马连忙拍门:“王爷,有话好说么,我就是想看看戏法……”
“回去休息吧大统领!”沈故渊咬牙:“不然我就把你给烧了!”
外头瞬间没了动静。
沈故渊摇头,转身一看,宁池鱼正坐在软榻上。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。
“又来?”没好气地走过去,沈故渊道:“我不会突然消失,你不用盯我这么死。”
池鱼没吭声,眼神执拗。
沈故渊好笑地问:“吓傻了?指望我安慰你呢?别妄想了……”
眼泪“刷”地掉了下来,池鱼红了鼻尖和眼眶,抿着唇看着他,眼睛还是不眨,泪珠子却大颗大颗地掉。
沈故渊身子僵了僵,神色复杂地道:“你来这套是什么意思?哭就有用了?”
鼻翼张张合合的,眼睛也红得像只小兔子,看起来可怜极了。
沈故渊举起了双手:“我投降。”
下一秒,池鱼就被人拥进了一个踏实的怀抱里。